2021年8月7日 中央电视台新闻调查栏目

 

水·患

画外音：2021年7月26日，郑州大学第一附属医院河医院区重新开诊。因暴雨和洪水停诊五天后，包括门诊急救中心部分住院楼等院内区域对患者恢复开放。

患者：因为好长时间了，需要药了，药没有了。

患者家属：我是陪家人来的，到处打听，好多朋友在这里。他们都说正常了，然后才过来的。

画外音：15吨冰块被连夜送到医院，由于受淹的中央空调地下主机还在维修，门诊楼的空调无法运转，冰块和临时购置的260多台风扇一起，分发到三百多个诊室病房，以备解暑降温。

记者：开诊如果早一天，对于病人来说意味着什么？

郑大一附院小儿内科医生盛光耀：有好多治疗，前几天治疗，因为大灾，治疗停摆了，所以病人非常着急。化疗的病人，肿瘤手术的病人，肿瘤术后恢复的病人，需要我们进行综合治疗。所以我们早开诊一天，解决这部分人的急需问题。

画外音：除核磁共振等少数项目没有开启以外，门诊各科室的诊疗已经基本恢复，但由于电力是临时发电机提供，为了避免负荷过大，为保信息系统和医疗设备正常运转，门诊楼一部电梯停用，部分候诊区域和诊室的照明用电也都关闭。

记者：我看您前面这个风扇好像一直没开

郑大一附院眼科医生：因为电力不够了，开了一会儿赶紧关了

记者：我看您还摆了一个小风扇在这，是自备的吗

郑大一附院眼科医生：对，昨天专门充满电拿过来的，就怕今天没有

记者：那个盒饭是？

郑大一附院眼科医生：我自己定的

记者：您是自带干粮水和风扇来上班啊

郑大一附院眼科医生：大水的时候我就被困在医院两天。头天晚上没有电也没有吃的也没有水，第二天也是没水，后来下午的时候要转诊把患者都转到东区，当时有些人身上有零钱就把钱凑了一下给患者买了水买干粮，我们也没吃。

画外音：医院重启第一天，来看病的人很多是复诊患者。五天前，他们中有不少人在这里共同经历了场暴雨，那场让这家全年无休的超大型医院停摆的罕见大暴雨。

患者家属：我们小孩是视网膜脱落，那天下雨已经做过手术了，我们当时就困在1号楼22层，当时我们在住院，我们的车也给淹了。

画外音：据了解，在郑州这次洪涝灾害中，除郑大一附院外，还有郑大三附院、郑大五附院、阜外华中心血管病医院、郑州市人民医院等多家医院不同程度被淹，部分医院一度陷入瘫痪。在郑大一附院河医院区被洪水围困三十多个小时以后，新闻调查记者赶赴现场，试图记录下这家大型医院的这段极为特殊的经历。7月22日凌晨一点，当新闻调查摄制组感到郑大一附院和医院区时，医院正常的诊疗已经无法开展转运输送，在医院病人的工作紧张进行。

记者：你好，我问一下最后这些病人一共是安排了几辆车转运他们。

郑大一附院消化病院科护士长赵丽霞：我们一直是巡回着来转运，其实没有说最好安排几辆车，是他们迅速地把病人转到东区，然后马上转回来，因为有一些患者他并不是病情很重，他的生命体征很平稳，但是一些特殊的手术比如骨折手术，这种被动体位必须躺平。

画外音：凌晨2:00，最后一批病人转运完毕，据医院统计11,350名在医院住院患者被疏散转运，受灾严重的河医院区，此时大面积停水停电，清理消杀和抽排地下楼层积水的工作，连夜不停。

郑大一附院胃肠外科医生董新华：到我们医院门口的时候就已经到腰了，然后走到门口药房的时候市政的栏杆几乎就扛能看到，然后我当时在想我回去又回不去，只有硬着头皮走，因为我们第二天排的11台手术要做手术。

画外音：在董新华淌水上班的时候，郑州市气象台于16:01发布暴雨红色预警信号，郑州市预计未来3小时降水持续累积降水将达到100毫米以上，16:20河南省气象台发布暴雨红色预警，这分别是河南省和郑州市气象台当日发布的第四次红色预警。

记者：当时你周围的情况是怎么样的？

郑大一附院胃肠外科医生董新华：当时我在来的路上的时候，已经有三四辆车在棉纺路已经抛锚了。河医院区旁边周围的一些商铺都已经积水了，我记得很清楚，一家炸鸡店，我在他门口躲雨，就在河医院区旁边，他老婆说这炸鸡咋弄，她老公说别想炸鸡了人安全就行，那时候他那个小摊已经淹没了。

画外音：这天下午的四点到五点，根据中央气象台数据，这1小时降雨量高达201.9毫米，打破了有记录以来中国陆地小时降雨量的历史极值。

郑大一附院院长刘章锁：这个突如其来。关键的问题是我们郑大一附院所处的位置是最低的位置。我们郑州市是西高东低这么一个态势，我们在大学路的东边，大学路周边的水整个就是一下涌过来。

画外音：在医院东侧原本是地势较低的金水河，也在暴雨中水位猛涨。当天下午金水河发生河水倒灌，这座超大型医院的危机迫在眉睫。

郑大一附院消化病院科护士长赵丽霞：金水河整个就开始猛涨，甚至路面还有将近1米的这个落差。就像一个小的瀑布，那个水你就眼看着往上涨。

郑大一附院副院长苟建军：我在2号楼的时候，大概是5:00或者5:30左右，我们院区的水面迅速增高，我们一看情况，我们叫他切断电源保护好设备。超声科把超声设备一个个放到检查床上，以免被水淹。因为那种情况非常危急，我们通知下面地下室，所有人员马上撤离。

画外音：2号楼是河医院区病床数最多设备最多的一栋楼，在洪水猛涨的时刻，多名医院的负责人在二号楼，严防死守。

郑大一附院副院长苟建军：我们都在防控，那天我和严院长在堵一个封口，没想到他往里面进水，进水量非常大。最后我们用被子从上面盖住下面，因为被子比较轻，我们跪在下面把它压下去。全部进了水，把它压下去堵住这个封道。

画外音：7月23日，记者来到此前被淹的10号楼病房楼负一层，这里大部分积水已经被抽干，正在进行清淤和整理工作。

核医学科实验室负责人郑大一附院河医院区：里面的机器已经全部都报废了，所有的离心器，然后检验设备还有我们的温育箱，我们的电脑，还有我们的冰箱全部都已经报废了，我感觉我们整个实验室都已经荡然无存了。

画外音：其实，这场大雨早有预警。刘章锁告诉记者，在一周前的7月13日，河南省开全省防汛工作会议，此后的防汛也出现在医院每天的工作日程中。

郑大一附院院长刘章锁：比如沙袋够不够人员是怎么安排的，等等。当时都像往常一样进行这方面相关的准备。而且今年的沙袋要求，要尽量多弄。今年至少在上千袋2000袋左右的沙袋，按照往年的情况，这种汛情应该是完全有能力应对的。好多东西不能用量来考量，要考虑他超出你想象的方面，更多的要考虑到突发的意外的超出我们意料的情况。

画外音：对于医院来说，电力是重要的基本保障，绝大部分仪器设备要依赖于电力。

郑大一附院副院长苟建军：洪水在增高，5:30以后有几栋楼，突然突破防线进水了。

郑大一附院副院长闫新郑：我们必须是通知郑州市的供电局把电停掉，他们不停我们自己停没用。主电源高压电源，在我们那儿的，必须得郑州市来停。淹没之前电就停掉了，不然会造成更大的事故。爆炸，高压等，不停是不对的。

郑大一附院胃肠外科医生董新华：突然之间整个楼全部断掉，手术室也断掉ICU也断掉。这种情况我们没有经历过的。因为当时我妈也在住院，我就下去给我妈送两瓶水。之后，走到12楼的时候碰到我们同事，我说你们干嘛抬病人啊，他说已经做完手术了，病人已经清醒了，你要抬上来，我们就轮番着抬到19楼。

郑大一附院综合ICU主任 孙同文：我们只能自己，没有其他办法。首先就是靠人力就是靠气囊辅助呼吸。呼吸机停了以后我们就给病人使用技能辅助通气。按照15到20次的频率不停地捏，其实一会儿手就僵了。肯定不能完全代替原来呼吸机的功能，首先他的氧气浓度是不够的，第二是压力不够。监护仪的备用电源也就两个小时，就是两个小时，以后看不到病人的监护的生命体征了，也很紧张。

郑大一附院院长刘章锁：在出现这个问题之后，第一想到的就是给供电局，包括我们通过政府也好通过我们自己的关系也好，我跟供电局的老总打了无数个电话，他让手下经理打电话他们。来过几次都是因为水的问题过深。

郑大一附院院长刘章锁：我们采取紧急决定，只要车能过去，无论采取什么样的手段，在保证病人安全是第一位，怎么办，先把重症病人转运走。21号做出决定，把病人全部转院，因为车一直过不来，我们没有等的机会了。等就意味着我们现在面临的病人的风险不断增加，因为停电以后多少个小时电上不来，并且没有短时间恢复水问题，解决不了饮食的问题不能完全满足病人的需求。这种情况下一看就是在拖时间可能就会危及病人的生命了。

郑大一附院副院长苟建军：这些医院的院领导我都是比较熟悉，我一个一个打电话一个一个问车能派出来不能？你的重症病人容量有多少？比如儿童医院他的P I C U能收多少？还有临床科室，他们自己都有他们的资源，联系兄弟医院来主动疏散这些危重病人。我联系了四甲医院，这四家确实给力，真的很感谢他们。

郑大一附院综合ICU主任孙同文：一个是要把病人的病情写好，用手写的，要让接诊的医生能够迅速地了解病情。第二个，就是比如说需要吸痰的，就是把这些病人的气道给疏通，同时需要配药的，如果他快用完了，我们要给他配上，不至于说在路上再换，就是要把它最基本的生命体中给维持好。

画外音：到21日下午5:30左右。600多名重症病人全部被安全转运到郑州市人民医院等医院以及郑大一附院的其他院区。除了重症以外，还有一万多名普通病人需要转运疏散，在断水断电积水为退的情况下难度最大可以想象。

郑大一附院胃肠外科医生董新华：我感觉我自己那一天走了至少有一二十趟。因为我们是腹部伤口我们一般不背，我们都是用轮椅和单价。

郑大一附院院长刘章锁：轻度病人靠大巴紧急调度，分了两批。第一批调动了19辆，第二次调动了21辆大巴车。轻度病人包括病人家属都可以坐大巴车转走。

画外音：7月24日，郑大一附院的灾后重建工作正在紧张进行。

郑大一附院副院长闫新郑：郑州市确实力量不够，我说我们需要发电机需要水泵，他调不来，确实调不来。我们只好自救，把所有的泵把所有我们参建单位的所有的泵都拿过来。抽了两天水发现不行，下的太慢，抽一天下一点，实在是急人。

画外音：7月25日，距离开诊还有不到24小时。各科室都在为开诊做最后的准备。

郑大一附院河医院区检查科急诊化验室组长孙莉：现在的照明电源已经看到了，我们的灯都亮了，还有就是供电，其中我们自己开的电也有，但是必须有市电才能把我们的机器带起来，要不然功率不够。

郑大一附院核磁共振科助理研究员宋曼莉：我们现在是把能够挽救的仪器先给清理出来，然后把各个房间都清理出来，到后续再维护什么都很方便。

画外音：随着灾后重建工作的推进，郑大一附院更多的住院部陆续重启，很快这场暴雨留下的痕迹会完全消失。

链接：https://tv.cctv.com/v/v1/VIDEaxGBHLHFsCmNaJFYYJLb210807.html

（潘欣奕 整理）